钱钟书文风恣意幽默,
充满智慧与哲理以及对世俗的笑骂与揶揄,
他以一册仅仅十篇的散文集就位列现代散文大家,
而其为数不多的几篇短篇小说
更是风格迥异、寓意深刻,令人惊叹叫绝。
他去世之后,一个热爱他的读者曾在报纸上撰文纪念,
标题是“世界上唯一的钱钟书走了”,
这句话,可以代表大家共同的心声。
钱钟书的性格很独特,
有一般才子的恃才傲物,也有一般才子不具备的童心。
他潜心读书研究,不好拜客访友。
因此,在人们心目中,他的形象扑朔迷离,
如云中之龙,见首不见尾,时露一鳞半爪,令人想象、神往。
1978年9月至1980年底,
是钱钟书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大放异彩的时候。
一位叫费景汉的汉学家,这样描述在一次座谈会上的钱钟书:
会场上最出风头的要算是钱钟书——
他给我的印象是机智,善于征服别人。
他在茶话会上提到一位美国诗人,
会用优美的英文背诵一段那位诗人的诗作;
提起另一位德国诗人,又会用标准的德文背诵他的一篇作品;
再提及一位拉丁诗人,他也能用拉丁文来背诵一段。
这些诗人未见得是什么大诗人,
提及的诗作也未必是他们的重要之作,
但钱钟书却能出口成章,流利地背出,
真是把在场的美国人吓坏了。
有人这样谈观感:
钱钟书似乎不是在发言,而是在“表演”。
两个小时“表演”结束后,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。
其实,这些吓坏了的外国人当时还不知道有一部真正能吓坏他们的书,
就是正在由中华书局出版的《管锥编》。
姓钱的钱先生,一生似乎没有真穷过,也似乎没有发过财,
应该说他是一位精神的贵族。
困居上海孤岛写《围城》的时候,他窘迫过一阵。
辞退保姆后,由夫人杨绛操持家务,那时他的学术文稿没人买,
于是他写小说的动机就多少掺进了挣钱养家的成分。
一天500字的精工细作,却又绝对不是商业性的写作速度。
恰这时黄佐临导演上演了杨绛的
四幕喜剧《称心如意》和五幕喜剧《弄假成真》,
并及时支付了酬金,才使钱家度过了难关.
进入80年代,从天上往钱家掉金子的事接二连三。
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曾竭诚邀请他前往讲学半年,开价16万美金,
交通、住宿、餐饮费另行提供,可携夫人同往,
只希望由钱钟书每两星期授一次课,每次40分钟,半年讲12次课,
实际授课时间只相当于一个工作日。
像这样的价码,着实让人咋舌,可钱钟书却拒绝了。
他对校方的特使说:
“你们的研究生的论文我都看过了,
就这种水平,我给他们讲课,他们听得懂吗?”
英国一家老牌出版社也不知从什么渠道
得知钱钟书有一部写满了批语的英文大辞典,
他们专门派出两个人远渡重洋,叩开钱府的门,出重金请求卖给他们。
钱钟书说:“不卖。”
与钱钟书签署了《围城》版权协约的美国好莱坞片商,
多次盛邀钱钟书夫妇时间方便时做客观光,随便吃住,
或监督影片制作,他们都摇头婉拒。他说:
“我现在是中国式的硬木椅子,搁在那儿挺结实,搬搬就散架了。”
更使杨绛好笑的是钱钟书一辈子开不了钱庄。
有同事找他借钱,他问:你要借多少?答:一千。
钱钟书说:“这样吧,不要提借,我给你五百,不要来还了。”
同一个人二次来借,他还是如法炮制,依旧对折送人。
他当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期间,给他开车的司机出车撞伤行人,
急切中找钱钟书来借医药费。
他问:“需要多少?”司机答:“三千。”
他说:“这样吧,我给你一千五,不算你借,就不要还了。”
凡进过钱钟书家的人,都不禁惊讶于他家陈设的朴素:
沙发是用了多年的旧物,多年前的一个所谓书架,
竟然是四块木板加一些红砖搭起来的。
没有人能弄明白钱钟书究竟看过多少书,
但那时他家里却几乎没有书。
据说犹太人认为把知识的财富装进脑子里,
比置办什么财产都划算、安全,钱公馆主人则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钱钟书曾指着孔方兄说:
“我都姓了一辈子‘钱’了,还会迷信这个东西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