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读书笔记二十四

[原创]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读书笔记[二十四]

时髦的傻子[图片源自网络][版本：戚蓼生序甲戌本]

第二十四回醉金刚轻财尚义侠痴女儿遗帕惹相思

原来我只认为林黛玉心性孤傲，难与他人相融。尤其对下人更是时时流露出贵族阶级的优越感。比如称刘姥姥为[母蝗虫]；比如湘云说一个扮小旦的伶人模样很象她时，她实际上很气恼。似乎她不自觉地将自己和这些社会中最下层的人之间划了一条鸿沟。但反复细看，才发现林黛玉其实很复杂，远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那样，可以简单地用几个词语去概括她的形象。

此回开头：[话说林黛玉正自情思萦逗，缠绵固结之时，忽有人从背后击了一掌，说道：‘你作什么一个人在这里？’林黛玉倒唬了一跳，回头看时，不是别人，却是香菱。林黛玉道：‘你这个傻[庚辰侧批：此“傻”字加于香菱，则有多少丰神跳于纸上，其娇憨之态可想而知。]丫头，唬我这么一跳好的。你这会子打那里来？’香菱嘻嘻的笑道：‘我来寻我们的姑娘的，找他总找不着。你们紫鹃也找你呢，[庚辰侧批：一丝不漏。]说琏二奶奶送了什么茶叶来给你的。走罢，回家去坐着。”[庚辰侧批：“回家去坐着”之言，是恐石上冷意。]一面说着，一面拉着黛玉的手回潇湘馆来了。果然凤姐儿送了两小瓶上用新茶来。林黛玉和香菱坐了。况他们有甚正事谈讲。[庚辰侧批：为学诗伏线。]不过说些这一个绣的好，那一个刺的精，又下一回棋，看两句书，[庚辰双行夹批：棋不论盘，书不论章，皆是娇憨女儿神理，写得不即不离，似有似无，妙极！]香菱便走了。不在话下。]

看来黛玉的待人接物，不能简单地说她就有等级观念。香菱出身于书香仕宦之家，我们读者作为局外人和旁观者自然是知根知底的。但在黛玉眼中，香菱只不过是个薛蟠花钱买来的或者说是抢来的小妾，说白了就是伺候主子的奴婢。充其量只能和赵姨娘、周姨娘、佩凤、偕鸾一个档次，其身份地位与黛玉绝对不能同日而语。但黛玉和香菱的交往是那样的自然和谐，情同姊妹，并无丝毫主尊奴卑的意识。香菱还敢悄悄地从黛玉[背后击了一掌]。这虽然和香菱清纯无邪、天真烂漫的性格不无关系，但也说明在香菱的潜意识里，并没有把黛玉当做不可与之交往的贵府千金。此处和以后的事实也完全证明了这一点。黛玉不仅能和香菱携手漫步，还能亲密无间地促膝谈心。后来香菱想学诗要拜黛玉为师，黛玉不仅欣然接纳，收其为徒，还能真诚地向香菱传道授业解惑，大有诲人不倦的为师之道。尤其是黛玉还能和侍候自己的丫头紫鹃结为知己，就更能说明问题。看来至美至善、至真至情才是黛玉的真性情，她由对宝玉的痴情而引发的[多心]、[小心眼]，只是留给人们的假象而已。难怪毛主席说《红楼梦》[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]。

醉金刚看似闲人，其实不闲也。脂批道：[庚辰：夹写“醉金刚”一回是书中之大净场，聊醒看官倦眼耳。然亦书中必不可少之文，必不可少之人。今写在市井俗人身上，又加一“侠”字，则大有深意存焉。]若无醉金刚轻财仗义，贾芸则无钱购得冰片麝香行贿于凤姐，则贾芸承揽大观园中种花种树之美差则难以到手矣！而无此一节，则红玉（小红）[痴女儿遗帕惹相思]便无着落矣。红文作者布局谋篇总能环环相扣，前有铺垫、后有照应。怪道有人说[红楼无闲言]，诚如是也！

接上回书中贾赦[身上不好]，老太太打发鸳鸯来找宝玉一同去那边看望。宝玉行至半路，遇到贾琏请安回来，刚说话时，身边来了一个[十八九岁，生得着实斯文清秀]的小伙儿，经贾琏介绍，才知这就是贾芸。宝玉打趣道：[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，[庚辰侧批：何尝是十二三岁小孩语。]倒象我的儿子。]不想贾芸十分[伶俐乖觉]，且正在用人之际，找贾琏正是为了谋份差事，宝玉有是语还真是有点巴不得。所以[听宝玉这样说，便笑道：‘俗语说的，‘摇车里的爷爷，拄拐的孙孙’。虽然岁数大，山高高不过太阳。只从我父亲没了，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。[庚辰侧批：虽是随机而应，伶俐人之语，余却伤心。]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，认作儿子，就是我的造化了。’]

大概这惯会见风使舵的人大都心术不正吧，所以高续本中竟把贾芸写成了势利小人。说贾府势败之后，贾芸和贾环以及巧姐之舅王仁沆瀣一气、狼狈为奸，竟把凤姐儿之女巧姐儿要卖到番邦做使女。多亏了刘姥姥悄悄接走平儿和巧姐儿。实际上本回开头就有脂批：[靖：“醉金刚”一回文字，伏芸哥仗义探庵。]（应为靖藏本）；中间又有[贾芸恐他母亲生气，便不说起卜世仁的事来，[庚辰侧批：孝子可敬。此人后来荣府事败，必有一番作为。][ 该 批：果然。]]根据目前红学界的主流观点，贾芸在贾家败落之后与小红一起去狱神庙探望王熙凤和贾宝玉。还受王熙凤之托，与刘姥姥商议解救巧姐。故曰[仗义探庵]。看来高续本中的说法与曹雪芹原意不符。

贾芸问贾琏可能谋到事儿做，贾琏说倒有一件，只是凤姐儿[求他]给了贾芹。[庚辰侧批：反说体面话，惧内人累累如是。]此时贾芸方醒悟过来，懊悔自己找错了人。只得另打主意，打点礼物去求凤姐儿。但囊中羞涩，无计可施，只好去找开香料铺的舅舅赊些冰片麝香，准备送给凤姐儿。看来这贾芸虽年龄不大，倒很是世故，很知道[有钱使的鬼推磨]的礼儿。

贾芸之舅卜世仁（谐：不是人）及舅母之薄情寡义，嫌贫爱富，世上同类多矣！我也曾从艰难时度过，也曾遇到过这种人。所以尽管《红楼梦》是小说，我却深信不疑！难得的是贾芸[庚辰侧批：有志气，有果断。]，不待舅舅、舅母把那空头人情送完，早跑得[无影无踪]了。

要说贾芸真是好造化，本在舅舅家吃了[闭门羹]，正自烦恼，偏遇醉金刚仗义行侠，竟肯不收利银借与银两，贾芸求贾琏不成转求凤姐之计划才得以实现。且贾芸又极为聪明伶俐，善于揣摩凤姐喜好奉承的心理特征，鼓唇弄舌阿谀奉承，一番溜须拍马但又合乎情理的吹捧，使凤姐儿不由得喜上眉梢。同时又呈上冰片、麝香等行贿之物，正是端阳节下凤姐儿准备筹办的货物，凤姐儿焉能不喜？其实阿谀奉承拍马屁也是一种行贿，而且对凤姐这种喜欢奉承的人来说，可能比得到贿物还要高兴。所以贾芸之事马上得成矣！此处有脂批道：[庚辰双行夹批：看官须记，凤姐所喜是奉承之言，打动了心，不是见物而欢喜，若说是见物而喜，便不是阿凤矣。]贾芸领了200两白银，实际上只用了50两，除了归还倪二的十多两之外，其余的估计不少贪污。还是有利可图啊！——看来这贪污行贿之风自古有之，只是不像今天有些人贪得没有底线那样恶劣而已。

红玉在宝玉房中，也是一门心思扑上水。好容易得了一个空儿能在宝玉面前显露显露，还遭到秋纹、碧痕的恶语奚落。心灰意冷之际，才把心思转到贾芸身上，梦遗手帕，结交贾芸。可见即使同为奴才，也要分个三六九等，也是相互攻讦互攀高低的。封建等级制度可说是根深蒂固，影响深远。即使社会发展到今天抑或到将来，等级观念恐怕仍难以绝迹。

诗曰：

馈赂通达方便门，

邪风吹乱夏秋春。

贪财熙凤得赃物，

行贿贾芸捞利银。

友善香菱寻友善，

纯真黛玉喜纯真。

人生百态皆彰显，

一部红楼有旧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