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女士得了阳痿病。我得了阳痿病,她这样对医生说。医生低着头翻了她一眼,说精神科在五楼。
马女士对我说,我得了阳痿病。我对此表示了同情。我是知道马女士的,对于马女士的语言,通常不能以理性的角度去理解。但是大家一致认为,要站在多种角度去理解的话,实在辛苦。于是干脆就叫马女士小神经病。一来是因为大家不想去费力理解马女士,于是叫她神经病。二来大家也不想变得很坏,于是加个小,显得可爱。
马女士总是很多病,一会儿得了狂躁症,一会儿得了忧郁症。一会儿变得干燥,一会变得潮湿。还好现在不是中世纪,不然准有神神叨叨的医生,盼着着马女士哪天死了,好把她拿去开刀,做出一翻惊天动地的事情。人总不能得太多病,把自己弄得复杂。越是复杂就越是遭人惦记。
关于马女士是不是小神经病,我的看法是还有待考究。但是大家都说她是小神经病,那也就没了继续研究下去的必要。作为一个小神经病,马女士是十分合格的,因为一个优雅正常的女士,不会跑去医院,说自己得了阳痿病。
那天马女士冲到我背后,又朝我背后甩了一拳,打掉了我已经含在嘴里的半个橘子。我转头就骂:你有病吧。马女士就变得像条挨了打的狗。
马女士说她得了阳痿病,我觉得不止,什么病她都沾染上一点,于是我时常观察马女士的皮肤,从额头,到鬓角,再经由下颌线,滑进脖子里,借此观察马女士是不是一个人形培养基。
马女士的皮肤十分美丽,像是冬天雪后初晴的天气。如果她不是一个小神经病,肯定十分受欢迎。
那天得了阳痿病的马女士走在路上,走在秋风里。没有人知道她得了阳痿病,于是她来找我,甩了我一拳,想告诉我这个非比寻常的消息,可能还想寻求我的帮助。但是我当时并不相信马女士得了阳痿病,因为她那一拳根本不像是在打人,简直是在敲钟。敲得我后背发烫,胸腔低鸣。我后来以此为证据,想要宽慰马女士,说她这么大力气,肯定不是阳痿病,并且建议她去工地上轮大锤。
后来我知道,马女士确实得了阳痿病。这与她有没有抡大锤的天赋并没有关系。世界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,一种是阳痿的,一种是不阳痿的。所以得了阳痿病的马女士,就变成了一团虚无,好像不能存在了一样。
马女士得了阳痿病,后来还逢人便说,自己得了阳痿病。兴高采烈的样子,让人更加坚信她是个小神经病。有人看不下去,就跑去教她,你是个女孩子,怎么能得阳痿病呢,没有作案工具呐。
马女士得了阳痿病,对此我深信不疑。因为大家都想去证明马女士在胡说八道,但是至今马女士还没有宣布自己是误诊,据说(就是她自己说的)还变得更加严重。我猜想,每次有人教给马女士生理知识,说你没有把把儿,得不了阳痿病,马女士的阳痿病就严重一分。现在估计像根可怜的牙签,这确实是一件悲伤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