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从前段时间被农妇《桃花图》“实力打脸”的周春芽说起——
这男人是个“无艳不欢”的画家。
《桃花深浅处》
《桃花风景系列-湖上艳色》
《大乔小乔》
《六九式桃花》
这是周春芽先生最负盛名的“桃花、绿狗、石头”中的《桃花》系列作品。怎么样,有没有被这桃红色冲得够呛?有没有感受到那“人面桃花相映红、他在丛中笑”扑面而来的人的气息?
桃花,一直是中国文化中非常讨喜的意象:它可以是陶渊明笔下落英缤纷、芳草萋萋的桃花源,也可以是赖声川在舞台上描绘的那爱情的“暗恋桃花源”;可以是诗经里的桃之夭夭、灼灼其华,也可以是桃花帘外春意暖、桃花帘内晨妆懒,这里的桃花分明就是那花样伊人;桃花在命书上还喻为桃花运,专指男女男女恋爱关系的暧昧;桃花也可以是王家卫导演电影《东邪西毒》中的女人,也可以是片中那经典的对白:“也许因为太久没看过桃花,第二年的春天,我去了那个人的家乡,我觉得很奇怪,那里根本没有桃花。我在离开的时候才知道,这地方本来就没有桃花,桃花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名字。”一个悲情女人的名字像这桃花一般殷红。
桃红色,在西方很接近一种颜色,那就是粉红pink。在西方,pink也是出现在各种特定的情景中带有特定意味的,比如蓬帕杜夫人专属的“帕杜玫瑰红色”,弗拉戈纳尔《秋千》中那草绿丛中的一抹粉红裙,哪一个不是极具女性意味的呢?(有兴趣可戳:一个时代的妩媚妖娆,都在这摇曳的《秋千》上了。|小玉聊画)
中国的桃花和西方的玫瑰有很多相似处,都意喻一种情爱。但玫瑰对爱意的表达似乎太过直白,而桃花则更有一种暧昧和欲拒还迎的意味,所以,桃花是极具中国气质的表达。
周春芽先生的桃花系列,就暗藏着这样一种既暧昧又挑逗的气息。
《桃花红人》
初看,它可以是那开遍满山烂漫的桃花树,它恣意的生长、毫无顾忌的大簇大簇开放。然后慢慢的,你会发现那又不只是开得正浓的桃树,那桃树中、桃树下还站着被桃花映着无比娇嫩红润的人,他们那么傲娇和任性,根本不介意旁人是否在看着他们,桃花下的他们,身体中喷薄而出的只有无尽的能量和一晌贪欢的激情。
所以,当我看到那篇在朋友圈被刷屏的文章《农妇200元一幅作品PK周春芽RMB500万+大作,引激烈争论!当代艺术又被打脸?》的时候,不夸张的说,我一眼就能看出两者桃花谁是谁画的,因为根本就没法比呀——不说颜色使用的浓度,农妇模仿的桃花只见桃花不见人,就是一派静物画的格局,而周春芽先生的,桃花下让我不停想要找找看人在哪啊!因为完全都是情欲的气息啊!再者,绘画的尺寸是非常体现功力的,那巴掌大的小画确定控制力能和原作相比?
农妇版《桃花》
周春芽版《桃花》
刘嘉玲豪宅中收藏着周春芽先生的桃花系列作品
周春芽先生其实不就是个这样的人么,他特别的率性、自然又有表现欲,同时情感上极为丰富外露,看他婚姻中的几离几结就发觉一二了。而且,他对自己作品的态度和经营也是乐此不疲,人家可不持什么“酒香不怕巷子深”这种观念,而是对自己的作品有一种极为推广和“吆喝”的作为,要不你当画家正值盛年的周春芽就能以4.7亿元总成交额担的起“最贵在世艺术家”的称号吗?
周春芽
周春芽先生的桃花特别野蛮生长,传统文艺中的桃花也正是这般妖艳,我们中国人过去多么的性情开放啊,诗经中“桃之夭夭,有蕡其实。之子于归,宜其家室。”红灿灿的桃花是新娘美丽的容颜,桃树累累的果实意味着新娘孕育子女多子多孙。我们从来都不避讳桃花就是这等妖艳绮丽甚至还带着点媚俗的东西,为什么要避讳呢?
人至浓则艳俗,难道这等“艳俗”不正是一种不加修饰和克制、极为绚烂和张扬的野性魅力吗?
所以有评论家说得好:“桃花的绚烂、生命的张扬、艳丽的野性,是偶然也是必然,在周春芽的笔下层层迭迭地肆意盛放,宛若生命到了极致、情色到了极致,欲望、野味恣性地律动。周春芽把传统含蓄的表达和象征的面纱干脆利落地撕去,把人性最隐蔽的自然属性痛快地释放和呐喊。”
不过,大俗即大雅,艳俗到深处也成了雅致——周春芽先生的桃花系列,都有着非常中国写意唯美的美学境界,有着诗书画合一的雅致,因为画的名字起得非常美好:《湖上》《瘦西湖春色》《花飞莫遣随流水》《桃花浅深处》《花香袭人》《桃花依旧笑春风》。太美了实在!晚清先贤龚晴皋的一副书法对联:“湖上修眉远山色,风前薄面小桃花”也收入了周先生旗下,真是最佳的美学注脚——春风十里,也不如桃花面的你!
绿狗《2001A》
《未交配过的母狗》
周春芽先生的狗也格外有特点。
从前,他画的是正常的黑狗,那是他生活中曾经拥有过的牧羊犬“黑根”,不过有一天,他突发奇想,要把这颜色换成绿色,还是那种极为狰狞和鬼魅的绿色,一个狗,瞬间能变成了一个“有生命态度”的狗。
这让我想起刘亮程先生的一篇散文《狗这一辈子》,好像里面的一些文句,特别能代表周先生笔下绿狗的生活意见, “狗这一辈子像梦一样飘忽,没人知道狗是带着什么使命来到人世……人一睡着,村庄便成了狗的世界,喧嚣一天的人再无话可说,土地和人都乏了。此时狗语大作,狗的声音在夜空飘来荡去,将远远近近的村庄连在一起。那是人之外的另一种声音,飘忽、神秘。莽原之上,明月之下,人们熟睡的躯体是听者,土墙和土墙的影子是听者,路是听者。年代久远的狗吠融入空气中,已经成寂静的一部分。“
让我格外联想的是,周先生的绿狗,竟然还格外的有一种埃贡席勒笔下裸体的样子,那是一种邪魅而充斥着人欲望与死亡的人体,怪诞而阴郁。这只绿狗,就是焦虑、悲凉而流露着生命体悟的人啊!
埃贡席勒《自画像》
埃贡席勒《自画像》
埃贡席勒笔下这些扭曲而干枯的人体,又何尝不是周先生笔下的狗呢,毫不体面露着身体的那话儿,这样完全顾忌不得文明的人,只觉得那是种生而为人对不起的“狗生艰难”。
除了桃花和狗,周春芽先生同样画人,那就是他的《朋友》系列。可是画面中即使都是素描感的人物,周先生的和何多苓先生的人,表现的也全然不同。
下一期,我们一起说说“色至淡则虚无”的何多苓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