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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“当代不需要诗人”最好的回应,就是陈先发的《前世》

当代正统诗歌顶梁之作

《前世》

文/陈先发

要逃,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

不必再咬着牙,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

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。

要为敌,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。

他哗地一下就脱掉了蘸墨的青袍

脱掉了一层皮

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。

脱掉了云和水

这情节确实令人惊悚:他如此轻易的

又脱掉了自己的骨头!

我无限眷恋的最后一幕是:他们纵身一跃

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浑身一颤

暗叫道:来了!

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

碧溪潮生两岸

只有一句尚未忘记

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

把左翅朝下压了压,往前一伸

说:梁兄,请了

请了——

陈先发这首《前世》,是对古典《梁祝》科幻版的续写,是对“庄生梦蝶”的逆向回归,是一场“诗心”的蜕变,更是对“当代不需要诗人”最好的回应。

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,家喻户晓。按照原著,化蝶,该是梁祝二位死后的故事,可是,这首诗却叫《前世》。不理解,既然是化蝶,不应该取名《后世》吗?

答案在减字版《庄子·齐物论》:

昔者庄周梦为蝴蝶,栩栩然也。不知周之梦为蝴蝶,蝴蝶之梦为周与?此之谓物化。

早在两千三百多年前,伟大的思想家庄子,便借梦蝶这个故事,向人类提出的一个问题:或许,我庄周本是一只蝴蝶,这一生都在做着一个主角是庄周的梦。

有这做底,豁然开朗。“前世”二字,便是肯定:梁祝二位的化蝶,是蝴蝶从一场苦情梦中醒来,重又花间自在。

我是多情的人,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”那种,要知道,我为梁祝的故事流过多少眼泪,吃过多少颗速效救心丸。要不是“前世”二字,恐怕,我这一生都难以释怀。现在好了,省了买药钱,一个梦而已,不必当真的。

听说,只是听说哈,陈先生早些年在某个论坛,特别活跃,天天发诗。可是,诗歌这东西,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城市,真正喜欢的,估计就那么些个,掰着指头就能数得过来。而且,早些年,网络有一种声音,几乎要成为主流了,那就是“当代不需要诗人”。

我猜测,仅仅是猜测,“父母的阴谋和药汁”就是社会上排斥诗歌的声音。“与整个人类为敌”就是哪怕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诗了,我也要写下去。“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”肯定是比写诗更灿烂的前途,有听说谁谁谁的网络小说版权收入几千万的,有听说一大批新自媒体人每日一夜新来入账四位数的,可是,从来没有听说,谁是靠写诗养家糊口。是有一位,不过一看名字,五个字,谷川俊太郎,应该不是中国人。

“他如此轻易的,又脱掉了自己的骨头!”。一般人不会选择的道路,他却能走得毫不犹豫,“如此轻易”。

所以,我说,这首《前世》无论是从内容上,还是从质量上,都是对“当代不需要诗人”最好的回应。

有机会的话,很想问一问诗人:为什么你其他的诗,我看不懂?比如那首《丹青见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