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炎热,但在杨万里的诗里,却是一派清新之象:“梅子留酸软齿牙,芭蕉分绿与窗纱”“戏掬清泉洒蕉叶,儿童误认雨声来”……
而在他的诗里,让人印象更为深刻、感受更为清新的是荷。
杨万里应是爱荷的,他最为著名的三首与荷有关的诗,便描绘出荷不同生命阶段时的绝美姿态与风情,这三处经典画面,也永恒地定格在诗中。
夏荷
小荷初生之美
《小池》
泉眼无声惜细流,树阴照水爱晴柔。
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。
这首《小池》写初夏时分之景,诗人处处从“小”着手,泉眼流出的柔和无声的涓涓细流,树阴映照在水面,晴光是柔和万分的;荷叶更是小小的,刚刚冒出尖芽,便已有蜻蜓立在上头。
整首诗营造出一个极为柔和、宁静的世界,无人相扰。
不乏人赞美荷花盛放时的美丽,却少有人看到小荷初生时的这份清新与柔嫩。杨万里将小荷初生时刚刚探出头感知这个世界,却早已有蜻蜓立在上头这一刹那的灵动感,描绘了出来。
小荷初生
钱钟书先生曾将陆游与杨万里作比较,说陆游擅长写景,杨万里擅长写生。
如何理解?就是说杨万里写景如摄影之快镜,善于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画面,就在其将逝未逝之时眼明手快地定格下来。这只趁小荷初上时立在其上的蜻蜓便是如此手法。
荷花盛放之美
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》
毕竟西湖六月中,风光不与四时同。
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
如果不是题目中有写明“送林子方”,初读之还真不容易感受到其中的送别情。离别之际,诗人倾尽笔墨地在描写西湖六月之盛景,红绿相称,境界阔达,似乎感受不到半点离愁别绪。
映日荷花
诗人在这六月的西湖送别友人,放眼望去,是一望无际的莲叶接连天边,无穷的碧色,与阳光辉映的荷花,显得别样的红艳。
这样的盛景,只有在夏日荷花绽放得最旺盛的时候才得以见到,这也是荷花怒放时才有的阔达境界与热烈之美。
荷花落尽也有美
《秋凉晚步》
秋气堪悲未必然,轻寒正是可人天。
绿池落尽红蕖却,荷叶犹开最小钱。
如果说荷在夏季给人的感受是热烈,那秋荷给人的感觉则往往是凄清。
诗人描写秋荷,大多含有悲秋的情绪在其中,让人感觉零落、萧瑟。比如初唐卢照邻有“常恐秋风早,飘零君不知”,担心秋风来得太早,荷花来不及欣赏就掉落了;比如晚唐李商隐有写“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”,美则美矣,却让人倍感寂寥与萧瑟。
秋荷
杨万里这首《秋凉晚步》则不同。他觉得秋未必是令人伤感的,轻微的寒气正是令人感到舒爽的好天气。他也看到了满池绿荷中荷花已经凋零落尽,但偏偏还有刚刚长出来的像铜钱那样小的荷叶。
读书灯下记
同一片莲池,有人看见的是满池枯荷,有人看到的是那刚刚冒出来的一点新绿。悲秋之寂寥,固然令人深有同感,却也真喜欢诗人用“绿池落尽红蕖却,荷叶犹开最小钱”所传达出来的这种乐观、豁达的态度与意趣。
正所谓,物有两面,端看你看哪面。
荷之美
而这三首诗组合起来看,从小荷初生,到荷叶连天、荷花盛放,到红蕖落尽、却又有小钱般的荷叶再生出,正好描写了荷从初生到开放,从零落到又复有新生的一个生命周期。
生命往复轮回,新旧交替是亘古常理,在这接替之中,有痛苦与迷惘,但也必定充盈着新的希望与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