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]《红楼梦》性文化之[调情]②——[红楼性文化](十一)
时髦的傻子[版本: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][图片源自网络]
(二)、[女对男的调情]
女对男的调情男女双方又是谁呢?女方就是晴雯的姑舅嫂子、[多浑虫]的媳妇儿灯姑娘儿,是她先后对贾琏和宝玉实施了调情勾引。想那晴雯终其一生冰清玉洁守身如玉,虽与宝玉终日厮守却能两不相扰。偏偏她的姑舅嫂子却是风流多情轻浮Y荡,尤其是见到帅哥贾宝玉更是骨软筋酥眼饧涎流的。《红楼梦》作者不愧为文苑巨擘多有神来之笔,像这种联系密切却又反差强烈的人物或情节,作者似乎就是信手拈来,却教人不能不叹为观止!
至于这个[多浑虫]的媳妇儿,书中专做描述的出场曾有两次,但两次出场描述的文字却不尽相同,可说是有异有同。我们有必要列出原文,以便从中找出差异——第21回:[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,名叫多官,人见他懦弱无能,都唤他作“多浑虫”。因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,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,生得有几分人才,见者无不羡爱。他生性轻浮,最喜拈花惹草,多浑虫又不理论,只是有酒有肉有钱,便诸事不管了,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。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,轻浮无比,众人都呼他作“多姑娘儿”。]
第77回:[这晴雯进来时,也不记得家乡父母。只知有个姑舅哥哥,专能庖宰,也沦落在外,故又求了赖家的收买进来吃工食。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,千伶百俐,嘴尖性大,却倒还不忘旧,故又将他姑舅哥哥收买进来,把家里一个女孩子配了他。成了房后,谁知他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,就忘却当年流落时,任意吃死酒,家小也不顾。偏又娶了个多情美色之妻,见他不顾身命,不知风月,一味死吃酒,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叹,红颜寂寞之悲。又见他器量宽宏,并无嫉衾妒枕之意,这媳妇遂恣情纵欲,满宅内便延揽英雄,收纳材俊,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。若问他夫妻姓甚名谁,便是上回贾琏所接见的多浑虫灯姑娘儿的便是了。]
这两处对[多浑虫]媳妇儿的描述有异有同。我们先来看其不同之处:其一、名字不同:前者是[多姑娘儿],后者是[灯姑娘儿];其二、来历不同:前者是[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],后者是[(赖家的)把家里一个女孩子配了他];其三、前两点不同也导致了第三点不同,即主人不同:前者荣国府诸位主子就是其主人,而后者赖家的是其原主人,后来可能是随晴雯兄妹来到荣国府,才得以易主。
我们再来看其相同之处:其一、尽管名字相差一字,但确实就是[多浑虫]的媳妇儿,其实就是同一个人。其二、因为是同一个人,所以对其长相俊美却生性轻浮的描述是前后一致的。前者说[他(多姑娘儿)生性轻浮,最喜拈花惹草……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。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,轻浮无比,众人都呼他作“多姑娘儿”。]后者说[(多浑虫)偏又娶了个多情美色之妻……这媳妇遂恣情纵欲,满宅内便延揽英雄,收纳材俊,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。]
至于对[多浑虫]媳妇儿的描述为什么前后有差异?历来探讨其原因的文章颇多,可谓众说纷纭、莫衷一是,公婆貌似都有理。但无论哪种理由其实都是主观推测,缺少真凭实据。我们即便参与其讨论也难以说清,所以不必理会它,就认定是同一个女子即可。该女子先后对贾琏和宝玉都曾有过调情引诱,但其调情的过程和结果,却是迥然有别、大相径庭。
第21回凤姐之女大姐儿出天花,凤姐需要[与贾琏隔房],多姑娘儿遂趁虚而入,对贾琏实施了调情勾引。作者对其过程的描写只是粗笔勾勒一带而过,但对其结果的描写却是典型的工笔细描、纤毫毕现:
[如今贾琏在外熬煎,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,失过魂魄,只是内惧娇妻,外惧娈宠,不曾下得手。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,只恨没空。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,他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。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……]——多姑娘儿对贾琏调情勾引的过程实际上仅是点到而已:[他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]。但对其结果的描写,在整部书中可说是唯一一处对男女房事最为露骨、最为细腻的工笔细描:[(多姑娘儿)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,少不得和心腹的小厮们计议,合同遮掩谋求,多以金帛相许。小厮们焉有不允之理,况都和这媳妇是好友,一说便成。是夜二鼓人定,多浑虫醉昏在炕,贾琏便溜了来相会。进门一见其态,早已魄飞魂散,也不用情谈款叙,便宽衣动作起来。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,一经男子挨身,便觉遍身筋骨瘫软,使男子如卧绵上,更兼Y态浪言,压倒娼J,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。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他身上。那媳妇故作浪语,在下说道:“你家女儿出花儿,供着娘娘,你也该忌两日,倒为我脏了身子。快离了我这里罢。”贾琏一面大动,一面喘吁吁答道:“你就是娘娘!我那里管什么娘娘!”那媳妇越浪,贾琏越丑态毕露。一时事毕,两个又海誓山盟,难分难舍,此后遂成相契。]
脂砚斋在[更兼淫T浪言]之处批道:[总为后文宝玉一篇作引。]故第77回又写了灯姑娘儿对宝玉的调情引诱。但与勾引贾琏的描写比较而言却又截然不同——描写其过程偏又是工笔细描,而对其结果的描写却又大为出乎读者意料!
晴雯本就[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,恹恹弱息],此刻又被强行拉下炕来逐出贾府,无处可去,只能回到她唯一的亲戚、也就是多浑虫和灯姑娘儿夫妇的家中。晴雯无故遭此不白之冤不免病上加病,宝玉[便独自得便出了后角门,央一个老婆子带他到晴雯家去瞧瞧。]这对灯姑娘儿来说,简直就是饥猫遇到了硕鼠!于是[笑嘻嘻掀帘进来,道:“好呀,你两个的话,我已都听见了。”又向宝玉道:“你一个作主子的,跑到下人房里作什么?看我年轻又俊,敢是来调戏我么?”宝玉听说,吓的忙陪笑央道:“好姐姐,快别大声。他伏侍我一场,我私自来瞧瞧他。”灯姑娘便一手拉了宝玉进里间来,笑道:“你不叫嚷也容易,只是依我一件事。”说着,便坐在炕沿上,却紧紧的将宝玉搂入怀中。宝玉如何见过这个,心内早突突的跳起来了,急的满面红涨,又羞又怕,只说:“好姐姐,别闹。”灯姑娘乜斜醉眼,笑道:“呸!成日家听见你风月场中惯作工夫的,怎么今日就反讪起来。”宝玉红了脸,笑道:“姐姐放手,有话咱们好说。外头有老妈妈,听见什么意思。”灯姑娘笑道:“我早进来了,却叫婆子去园门等着呢。我等什么似的,今儿等着了你。虽然闻名,不如见面,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儿,竟是没药信的炮仗,只好装幌子罢了,倒比我还发讪怕羞。]——此番描写可谓是声情并茂、活灵活现,使得一个风流成性、寡廉鲜耻的轻浮女子活脱脱跃然于纸上。
然而,《红楼梦》作者曹老先生毕竟是文坛巨擘、写作圣手,灯姑娘儿勾引宝玉的故事情节正在赤裸裸、热辣辣地向前发展,读者也正在眼巴巴、喜滋滋地准备看结果,不料曹公却笔锋突转,使故事结果大爆冷门——[(灯姑娘儿接着说道):“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。就比如方才我们姑娘下来,我也料定你们素日偷鸡盗狗的。我进来一会在窗下细听,屋内只你二人,若有偷鸡盗狗的事,岂有不谈及于此,谁知你两个竟还是各不相扰。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。如今我反后悔错怪了你们。既然如此,你但放心。以后你只管来,我也不罗唣你。”宝玉听说,才放下心来,方起身整衣央道:“好姐姐,你千万照看他两天。我如今去了。”]——恐怕任谁也意想不到,一个毫无廉耻的轻浮女子竟然会有如此热血衷肠和侠义之举!她不仅揭露了人世间常有的两大流弊:[人的嘴一概听不得]、[天下委屈事也不少],而且保证以后不再骚扰宝玉,并心甘情愿地要为宝玉和晴雯的私相幽会保驾护航。
第3回书中凤姐初次出场[未见其人,先使闻声]之时,脂砚斋曾盛赞作者:[第一笔,阿凤三魂六魄已被作者拘定了,后文焉得不活跳纸上?此等文字非仙助即神助,从何而得此机括耶?]谁承想这个灯姑娘儿作风淫乱不堪,为人偏能行侠仗义!我们把[此等文字非仙助即神助,从何而得此机括耶?]的脂批用在此处,岂非同样名副其实么?
[未完待续]